世界太复杂,我只想对你说晚安 回复晚安,陪你入眠,每晚更新 来源 / 甘北(id:ganbei1990)
我叫袁圆,今年36岁,借作者之笔,记录自己的爱情和婚姻。 故事并不跌宕,家暴、出轨、嫖娼,这些狗血的情节,一个都没有发生。 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,那只能说,我的爱情是自然死亡的。像花开花落那样,春天绽放,夏天张扬,秋天凋零,冬天碾落成泥。 唯其如此,更添悲凉。
家里隔着一条巷子,小学、初中、高中都是同学,大学又在同一个城市,我俩结婚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,毕竟整一个青春期,除了彼此,我们眼里就没有过别的异性。那时我还特别“凡尔赛”,经常跟舍友嚷嚷:“真羡慕你们的爱情那么跌宕,我呢,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!”其实心里美得很,两小无猜,多么珍贵的缘分啊!凌峯对我很好,什么买早餐、一起上下学、帮忙辅导作业,你们在偶像剧里看过的桥段,我的生活中都上演过。我们几乎从不争吵,偶有拌嘴,也很快和好。所以人人都以为我们会白头偕老,我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,只是没想到婚姻里的柴米油盐这么磨人,能把所有浓情蜜意耗尽,让一对爱侣生生变成怨偶。双方父母共同出资,帮我们买了套房子,这个小家就算建立起来了。刚结婚那会,日子还像以前那样,白天各自上班,晚上共同看剧,周末一起看电影、逛街,不亦乐乎。一出生才四斤多点儿,住了整整一个月保温箱,回来又体弱多病,三不五时就感冒咳嗽。第一次当妈的我紧张坏了,尤其是孩子生病的夜晚,整宿整宿不敢闭眼。有一回,小孩半夜发烧,其实也不算严重,在家物理降温就可以了,我却坚持要送医院,大半夜把全家都喊起来,大阵仗地赶往医院。儿科门诊永远挤满了人,即便是凌晨三点。好不容易排到我们,医生却只看了一眼,就叫我抱回去观察。我绷紧的神经一瞬就崩溃了,逼到医生跟前喊道:“怎么不多看看,针也不打,药也不开,出什么事你负责吗?”别说凌峯了,就连婆婆都惊呆了,上前拉住我道:“圆圆,别这样,会吓坏宝宝的……”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说话,直到把宝宝哄睡了,凌峯才长长地叹了口气,半是哀怨半是感慨地道:“哎,五点钟了,我一会还要上班呢……”现在网络很发达,都知道这种情况很可能是产后焦虑,当时却对此一无所知。我只觉得好累好崩溃,宝宝像是我一个人的命,他们都不在意。我对生活失望透了,兴许是为了赌气吧,我就提出分房睡:“你要上班,以后夜里就不吵你了!”凌峯刚开始不愿意,后来敌不过我的坚持,半推半就答应了。谁能想到,当时看似平平无奇的举动,竟是我们感情走向滑坡的开始呢。
因为分房,也因为身体激素的改变,大宝出生的前两年,我们极少同房。 有时凌峯想要,我也以带娃为由拒绝了。没有夫妻生活,我们的共同话题就只剩孩子了。跟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爸爸一样,他对养孩子的态度就是“活着就行”。我叫闺蜜从海外代购奶粉,他不以为然:“在哪儿买不都一样吗,国外的特别香?”我带孩子出门,回来干干净净的,他带孩子出门,鼻涕糊了一脸都不擦,衣服上全是泥巴。孩子会爬以后经常赖地上,我总担心他着凉,凌峯却说:“这不铺了地毯吗,怕啥?”他的话总能一秒点起我怒火,这是我用命换来的孩子,出生后又吃了那么些苦,怎么能随便呢?这也随便,那也随便,回头生病了还不是要我来照顾?都说夫妻“床头吵架床尾和”,我们并不同床,自然就少了和解的机会,所有的怨恨和不满,就只能慢慢积攒,越积越深。那会经常听人说,孩子出生前几年,夫妻俩都是鸡飞狗跳的,等孩子上学又风平浪静,和好如初了。我和凌峯都在等待孩子长大,只是没想到,好不容易撑到孩子上幼儿园,新的状况又出现了!好巧不巧,同一时间,婆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,大脑挫伤、严重骨折。我和凌峯都是独生子,面对这种情况,不用多言语大家也能想象,那日子简直不像是人过的。我们白天上班,晚上去医院照看,孩子也没处托管,只能跟着我们跑来跑去,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,当真是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我怪他总是一拖再拖,早就说好要带老人去体检,却屡屡推说不空,这才导致我爸身体出了大问题。他则认为我每周跑医院根本没必要,反正他也要去医院看他妈,顺便照看我爸就行了,我搞得这么累,纯属自讨苦吃。难道他妈是亲妈,我爸就不是亲爸了吗?我爸就不需要女儿去探视吗?只要怒火一上头,我就忘掉他是怎样帮我爸翻身,为我爸清理小便,抱着孩子哄睡自己累瘫在沙发上……他呢,自然也忘掉了在他妈妈无法动弹的日子里,我是怎样帮老人擦身清洗、端屎端尿,更忘掉了我每天要六点起床,穿越两个街区,送孩子上幼儿园。
老人的病足足折腾了半年,半年间,把我们的忍耐和包容都消磨掉了。 我们几乎到了见面就吵的地步,相互指责,相互埋怨,相互诅咒。记得有一个下午,我接完孩子放学,公司紧急来了电话,说要回去准备一个重要材料。我火急火燎给凌峯打电话,让他照料下孩子,却发现他也在加班,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。孩子坐在后座吓呆了,委屈巴巴地问我:“妈妈,你怎么了?”一个句子猛地涌出喉咙,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:“如果爸爸妈妈离婚,你要跟谁?”话一脱口,我就意识到了错误,赶紧抹掉眼泪冲孩子笑道:“一会儿妈妈要加班,你跟着一块儿去,但是不准吵、不准哭可以吗?”这件事给我特别大触动,那是我第一次发现,原来“离婚”这两个字离自己那么近,它就藏在我的脑海里,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起藏进去的。那天晚上,当凌峯习惯性地转身回自己房间睡觉,我叫住了他:“要不,以后别分房了吧。”凌峯显然愣住了,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,随即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大概在某一个疲惫的下午,他的脑海里,也曾涌现过那两个字吧。又或许,他也默默地为一段婚姻的病变而难过,想过挽救它的方法吧。的确,有过那么一小段时间,这种刻意的挽救发挥了效应。那是14年底,两位老人顺利出院,我们两家约在一块儿过了一个春节,热热闹闹,和和气气。人逢喜事精神爽,此前的龃龉和矛盾,就此翻过不提。此后的几年间,我们家简直吉星高照,做什么都特别顺,炒股撞上牛市,赚了十几万,凌峯换了间公司,工资涨了好几千,孩子的抵抗力也渐渐上来了,终于不用隔三差五跑医院……事事顺心的日子,又让爱情焕发了活力,我们摒弃前嫌,又想起彼此的好来,于是,2017年,我们迎来了老二的降生。我们太自信了,自信到以为有了足够的“前车之鉴”,就能经营好家庭。然则,人类历史上最大的“前车之鉴”,就是“好了伤疤忘了疼”。老二的降生,没能使这个家的血脉亲情更为牢固,反倒成为了我们离婚的加速器。
因为婆婆摔倒留下了后遗症,妈妈又要照顾爸爸,老二只能由我亲自带。 我们试图请过保姆,但换了好几个,一直都不满意,再加上,那几年社会上频出保姆毒杀雇主、虐待孩子事件,我和凌峯都不太放心,再三商量之下,决定由我辞职。老二是个典型的高需求宝宝,两岁以前就没睡过整觉,一晚至少要醒四次,而且睡眠特别轻,通常哄了大半天才哄睡,一放下床他又醒来哇哇大哭。那时凌峯正处于事业上升期,本就经常加班睡眠稀缺,被孩子一吵更是精神涣散,整天魂不守舍、火气老大,时常为了一点小事高声训斥。他变得越来越专断,比如他爸妈要过来小住,他不再征求我的意见,而是直接下达通知:“我爸妈明早过来,你多买点菜。”又比如老大学校要交手工作业,他连想都不想就命令我:“你抽空弄一下吧,我上班不空。”我总感觉,自己在家越来越像个保姆,一个生活在他强大自我下卑微保姆。我们又开始为争夺话语权争吵。比惨,比累,比谁对家的贡献大。但如你所料,这种争夺不会有任何胜利方,只会让彼此越斗越伤,让家的创伤面越来越大。直到18年,我们又分房了,这一次,仅仅是因为,我们已经无法躺在同一张床上了。我们再也无法从彼此的心跳和体温中,感受到一丝半毫的温情。我们甚至在争吵中,喊出了“世界上每天这么多人去死,为什么死的不是你”这种话。他既没同意,也没挽留,只是留下冷冰冰的一句“你考虑清楚吧”,随即便搬出了家门,在公司对面租了个酒店住下来。
不,如果故事仅仅到这儿,不过就是众多不幸婚姻中乏善可陈的一段。而这个故事的最高光,在于接下来的一段小风波——我们分居近半年后,在一次体检中,医生突然告知我疑似患有乳腺癌!从医院出来时,我整个人都是蒙的,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,既不是父母,也不是孩子,竟是凌峯。三十年相识,十年婚姻,我们有共同的财产,共同的孩子,睡过同一张床,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,就连面部肌肉都因为相同的悲喜,而拥有了相似的走向,也就是传说中的夫妻脸。而令我意外的是,他竟意外地关切,打断我的话道:“你别乱跑,我现在就来找你。”急切的语气瞬间令我泪流满面。这是好多好多年,都未曾有过的紧张。短短几分钟,他就从公司赶了过来,焦灼地,慌乱地,在人群中找到我,我看到他双眼噙着泪,在大庭广众之下,毫不犹豫地抱紧了我。上一次听他说起,还是大宝早产时,我被推进产房里,他一路跟着病床跑:“圆圆,别怕……”再再上一次,是我跟同学搭黑车回校,被司机丢在荒郊野外,他拦了辆的士来找我:“圆圆,别怕……”再再再上一次,大概还是十二、三岁时,我被邻居家的恶犬追赶,他拦在我跟前:“圆圆,别怕……”凌峯说,没关系,卖房子,卖车子,去上海,去北京,倾家荡产都给我治,一定能想到方法。那天,他载我回家,竟连开车都舍不得放开我的手。他不住地望向我,我也不住地望向他,我们都从彼此眼里,看到了爱情最坚贞的样子。当天晚上,他没有回酒店,我们又一起躺到那张共同的床上,他用力抱着我,像要把我揉进骨头里,半夜,我听到他抽泣的声音。我们去省会大城市做了一次复检,报告出来了,万幸是良性的乳腺纤维瘤,手术切除即可。手术是凌峯陪我去做的。看病拿药,打饭送菜,悉心照料,无一不周全。他甚至放下了工作,请了整整两个月的长假来陪护。同病房的人都羡慕我,拥有这么耐心、细心的老公,这辈子当真值了。
爱情不怕轰烈,只怕平淡。疾风劲雨使两颗心紧紧相连,油盐酱醋却让人相看两厌。2019年秋天,我们终于结束了这半生的纠缠,平静地协议离婚了。在我们又一次,为孩子究竟要不要上补习班而唇枪舌战、针锋相对后,我疲倦地提出了离婚。连共同经历过生死都改变不了的东西,就不该期待再有所改变。从民政局出来,我和凌峯坐在路边的墩子上,两人都是哭了又笑,笑了又哭。我们连在皮里,埋进肉里,刻在骨里的东西,如今,要生生剥离了。凌峯说:“我从前常听人说一句话,‘我依然爱你,只是不喜欢你了’,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,现在终于懂了,我们可以做亲人,但终究做不成爱人了。”我想,此时此刻,倘若有一辆车迎面碾来,凌峯一定愿意拦在我面前,替我去死。又或者,我真的查出了癌症,他一定愿意卖房卖车,倾家荡产来救我。然而真遗憾啊,“我依然爱你,只是不喜欢你了”,这句话也可以解释成:我可以为你而死,却不愿跟你一块生活了。我们都愿意为彼此去死,可是生活,太痛了,痛到难以为继,在同一个屋檐下,一秒都嫌多。其实直到如今,凌峯依旧是我生命中,非常重要的男人。他是我的朋友,我的精神支柱,更是我孩子的父亲。只是我们都已不再奢望去弥补、去挽留。世间好物不牢靠,琉璃易碎彩云散。这是我老早老早就知道的道理。只是花了很多很多年才明白,琉璃,碎了就是碎了,彩云,散了就是散了。来源:甘北 ,首发公众号:甘北(id:ganbei1990)。我的公众号写男欢女爱,也写世情冷暖,欢迎你来做客。微博:甘北lily,个人公众号:甘北(id:ganbei1990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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